【超蝙/二代】往日回响 6
一些人终于从艾欧泽亚爬出来更新
8.
克拉克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沉重粘稠的黑暗禁锢着他，诱惑着他坠向深处。在深渊的最深处，你将得到永远的安宁。
仿佛连思想都被按下了停滞键，他在另一个高处看着自己跌进不见底的深渊。
潜藏在狭缝中的微弱呼声，一遍又一遍地在深处回荡。
他循着声音回头，终于有光撕裂了黑暗，那是如月光一般凛冽的银白色，带着暴雨过后泛凉的空气的味道和夹杂在其中浅淡又不可被忽视的沉苦的松香。
不是拼凑的记忆，不是透明的幻觉，那双来自异星的璧琉璃终于切切实实的在布鲁斯眼前呈现。
“额……你好？”布鲁斯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对方有意识之后退开两步，他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把克拉克从「井」里拉出来耗费了他太多的精神力，此刻感觉耳膜都被颤抖的嗡鸣充满。
“我们……是不是，见过？”克拉克歪了歪头，像某种大型犬，他从舱体里走出来，维生的液体刚刚褪去不久，头发都还没干透，因此显得湿漉漉的。
这下更像狗狗了。布鲁斯没来由的有点心虚，他为了将克拉克的精神带回来，孤注一掷的将他全部容纳进了自己的精神屏障里。
——我在这里，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你。
——到我这里来。
这样的暗示简直就是在告诉面前的哨兵，我是属于你的。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克拉克在清醒的那一刻就会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布鲁斯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因为欺骗别人感情而冒出来的愧疚感。
“说实话我不太确定。”布鲁斯摇了摇头，“我的大脑里现在有两份记忆，我还不能确定哪一份是真的。”
“抱歉……”克拉克低下头皱了皱眉，“我可能……可以解答你的疑惑，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太乱了……”
“没问题。”布鲁斯四下看了看房间内的构造，“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这里逛逛？”
“当然没问题！抱歉，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克拉克说完在操作台上按下几个按键，“我把孤独堡垒的最高权限给你了，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可以在这里到处走走。”
“你这么信任我？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布鲁斯有些难以置信，虽然自己的记忆仍然没有什么恢复的迹象，但是临走前他看过电脑里那些资料，对超人并非一无所知。
在经历过那么多的欺骗和算计之后，这个氪星人的警惕性居然还是低得令人——主要是他身体里属于蝙蝠侠的那部分——令人发指，这座看似无害的水晶堡垒里存放着二十八个星系的文明，“你居然把这种东西的最高权限交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你不怕我利用这些东西去统治世界？”
“虽然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感觉你可以信任？”克拉克笑得有些腼腆，岁月风霜不曾侵蚀氪星人的容貌，即使过去一个世纪之久，他现在看起来也不比当初留下的照片上衰老更多，低下头看着布鲁斯笑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青涩的可爱。布鲁斯在心里默念好几遍色令智昏，才能继续用那种蝙蝠侠不赞同的目光继续盯着克拉克。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是否是可信的，但是我好像认识你已经……很久很久了。”克拉克垂下眼帘，孤独堡垒的光线苍白又柔和，布鲁斯的视线难以控制的落在他的眼睛上，神子的每一处都几近完美，光线都无法彻底透过那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出两片几乎实体的黑色阴影，克拉克的声音显得有些困惑，“我见过你……在很久之前。”
“有个更快的方法，你想试试吗？”估摸着自己反正已经得罪过克拉克一次了，布鲁斯不介意再得罪一次。
“什……么……？”
克拉克蓦然睁大了眼睛，布鲁斯突然凑了上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进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时洒落的气流。
布鲁斯·韦恩，在哥谭市的绝大部分居民眼里都是个草包阔佬，韦恩集团的吉祥物，交际花们抬高身价的垫脚石……随便什么吧。向导的身份对他而言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几乎没什么人记得他还是个向导，就算有，也会在看到布鲁斯的时候下意识认为他是个能力不强的，勉勉强强能称之为向导的那种。
自然也没人知道，他是在中心塔向导登记部的资料里，安全等级和保密等级都在最高一级的向导之一。
中心塔在哨兵与向导的处理问题上有着凌驾于国家政府的权力，即使韦恩家族在哥谭市的影响力以及布鲁斯天生的窄到可怜的相容领域让他们不能明着对布鲁斯施加什么压力，但是一个向导，一个三十多岁还是未结合甚至还在满世界跑的向导，他的存在在这个几乎要把向导全部关进塔里好好保护起来的世界来说本身就足够的不可思议。
布鲁斯对克拉克说过自己在中心塔检测过五次，这当然不是他闲的没事干跑去塔里让自己挨针扎，他去了中心塔五次，也让塔里的所有值守人员经历了五次精神连结彻底消失的堪称恐慌的经历。当然，全程保密，没有人知道这事是布鲁斯干的，除了他，和向导登记部的部长约翰·琼斯。
中心塔不再干涉他的自由并且撤销对他的监视，他也保证不会给中心塔找麻烦。协议达成的第二天，布鲁斯的资料被盖上了绝密的印章。
布鲁斯的精神力释放到极限的时候可以把整个哥谭市都包含在内，他更早的时候在各种社交场合精准的对每个人投射精神暗示，没有人会对自己下意识的想法起疑，必要情况下他甚至会修改对方对周围环境的认知。不过这些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正如莱斯利医生说的，这对他的精神层面的伤害太大了，当周围的人都认为他是那个草包阔佬之后他就只需要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就足够了。
但这不意味着布鲁斯忘记了怎么使用他与生俱来的力量。
他抵上克拉克的额头，以一种几乎算得上是暧昧的姿势，两个人的所有记忆都被从脑海深处拉扯出来，毫无保留。这也是为什么更久远的蛮荒的时日，向导们留在历史里的痕迹多是妖妃、祸水、佞臣……即使不像此刻的布鲁斯能读取详细的记忆，仅仅凭借对情绪的感知他们就能将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变成自己的傀儡。
克拉克的精神屏障当然下意识抵挡了这说不上礼貌的进犯，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布鲁斯没有恶意，而那些覆盖在厚重深雪下的记忆终于因此重见天日。
“我……”
“你的警惕性太差了。”还没等克拉克说话，布鲁斯就皱起眉戳了戳克拉克的胸口，因为身高的差距他不得不微微抬头看着克拉克，这种视角也没有抹消他眼里的威胁，“如果我想，刚刚我可以直接把你变成植物人。”
氪星人再怎样强悍，也无法抵御大脑被搅碎的伤害，而刚刚布鲁斯真的可以这么做。
“但你没有那么做。”在这种每个哥谭的犯罪分子看了都想脚底抹油的凝视里，坦然又宁静的说：“所以我相信你，你不会做那些会破坏这个世界的事情，也不会杀了我，你比任何人都更爱她，所以即使我是个外星人，但在这件事上，我们是一样的。”
蝙蝠侠……蝙蝠侠失败了。布鲁斯在克拉克真诚坦荡的目光里终于承受不住一般偏过脑袋，他的视线落在角落里已经贴在一起的两只白色的小动物身上，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绝望——精神向导已经明晃晃地背叛了他们的两位主人。
“等一下……”布鲁斯把走神的思绪从那只丢人的精神向导身上扯回来，“你从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的？”
刚刚的记忆里，克拉克绝不是像布鲁斯那样在成年后才能看见他过往的经历。
“嗯……从我十一岁转变那天起我就能在睡着的时候看见你。”克拉克想了想说，“睡着可能并不准确？有些时候即使只是我闭上眼也能看到一些你的记忆。”
现在想来，或许命运已经看到了我的结局，于是让你来拯救我。
“这不公平。”布鲁斯嘟哝道，“我才知道你不到两年……”
话还没说完布鲁斯就意识到了不对，这话听起来太像什么跟恋人抱怨的热恋期选手。很显然克拉克也这么想，在布鲁斯假装寻找自己的精神向导飞快的环视房间一圈顺带看到了克拉克有些发红的耳朵之后。
克拉克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对文字的掌控力在这一刻全都离他而去。一时之间大脑空白，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续上这段对话。
布鲁斯来这里找到他大概率是出于一种蝙蝠侠的责任心，而不是其他什么。他这么想。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话题滑向更加难以挽回的方向，或许就这么冷场也是一种选择。伟大的超人难得生出了一丝逃避的心思来。
“你……”
“你……”
异口同声。
天啊/拉奥啊，还能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候吗？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好吧，还真有。比上一刻更尴尬的是这一刻。
在漫长，或许也并不怎么漫长的沉默里，布鲁斯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开口：“我是在……两年前受伤之后才能与你连接上，梦里看到的许多东西都碎片似的……”
布鲁斯终于抬起头看向克拉克，那双蓝色的眼睛实在太好读懂，里面盛满了惊异和……欣喜？
他拿出了一点点布鲁西宝贝才会有的轻佻柔软的语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游刃有余，布鲁斯歪了歪头，说：“所以……这位……克拉克先生，有没有兴趣在回去之后，分享一下你以前的故事？”
如此玄妙的，他们只认识了短短两年，甚至今天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不知何时克拉克却走进了他封闭的世界里——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布鲁斯意识到，是他自己，是他不知不觉的，无意识的扩大了自己的领域，而它恰好把克拉克包含在内。即使克拉克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也是他主动踏出去的，他主动把克拉克视作了自己所有。
克拉克在布鲁斯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就愣在原地，带着一点点试探的目光让布鲁斯在这之前都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外壳裂开一道缝隙，他诡异的从那双似乎永远冷漠的深苔色眼里品出一丝柔软来。虽然他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十有八九会把布鲁斯惹炸毛。
他知道布鲁斯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所以即使布鲁斯孤身一人来到北极，又在冰原深处把他从「井」里拽出来，他都不认为布鲁斯对他有什么超过朋友以上的想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布鲁斯称为所谓的“朋友”。
虽然他醒过来的那一刻，过去几十年积压的好奇与探知的欲望都在看见布鲁斯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如同崩裂的冰山将他掩埋。
但是，克制，他作为超人的一生几乎都在克制，克制自己在纸一样的世界里活着，也在布鲁斯抬起手在他眼前摇晃的时候克制住了拥抱他的欲望。即使那时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控制他，占有他，标记他，把他变成你一个人的向导」。
布鲁斯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这是克拉克在漫长的布鲁斯韦恩生活观察中总结出的结论。很多地方都能证明它，比如他对哥谭近乎偏执的守护。
而在瑞秋死后，他原本就不怎么对外打开的内心，彻底竖起了无法翻越的高墙，所以一旦有人未经允许想要越界，他就会直接出局。
但是现在，布鲁斯似乎……克拉克不太确定，但是他似乎看到那道紧闭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一旦抓不住就再也不会得到的邀请。
克拉克觉得自己在人类世界中度过的近六十载光阴在布鲁斯面前没有起到任何该有的作用，比如沉稳、比如冷静。他比自己十八岁那年还要毛躁的把布鲁斯抱在怀里，像什么大型犬一样把脸埋在布鲁斯颈侧，白松香清苦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但他想这是天底下最好闻的味道。
“我很乐意。”
克拉克的声音闷闷的，声音震颤着皮肤沿着滚烫的血液流进布鲁斯的心脏。
布鲁斯被氪星人的热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好几秒才抬起手慢慢抱住了克拉克，氪星布料柔软光滑的触感仿佛他抓住的是一阵风。他闻到克拉克身上香根草的味道，温柔又宁静，紧绷多日的精神似乎也因此放松下来。
布鲁斯在克拉克的信息素的包裹下几乎要直接挂在他身上睡过去，而上衣口袋里的通讯器此时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他瞬间清醒，在克拉克不解的眼神里以一种准备赴死一般的决心把它拿了出来。他在进入孤独堡垒的时候就发现他和阿尔弗雷德的无线电断了，通讯器倒还好好的，他在给阿尔弗雷德留了条消息之后就把它塞进了口袋里。而在经历了把克拉克从井里拉出来，用一些过激手段找回记忆，外加一些不知道该算什么成分的冲动发言之后，它彻底被布鲁斯遗忘了。
此时看着小小的屏幕上十几条消息，布鲁斯深觉未来半年的甜食在向自己挥手告别。
“阿尔弗雷德会杀了我的。”布鲁斯绝望的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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